那时候杜音然才八岁，而秦安信也不过才十一岁。
那天正值除夕夜，杜音然一早在家吃过年夜饭，便吵着她爹让他带她来秦府。杜大人拗不过她，便派人将她送来了秦府。
好在两家相距不远，而秦将军一家人也早就视杜音然为一家人了，听闻杜音然要来，他们还特地准备了很多好吃的。
那天秦府灯火通明，亮如白昼。她和秦安信俩人在走廊上数完了所有的灯笼，还吃完了奶奶亲手做的一盘绿豆糕，才在院子里的庭子里休息。
正要回去的时候，突然一阵狂风，把走廊里所有的灯笼都给吹灭了。
秦安信怕杜音然害怕，连忙紧紧地拉着她的手，不停地和她说话。
“安信哥哥，是不是又要打雷了？”杜音然最害怕打雷，每次一打雷她就想要躲起来。
“音然你不要害怕，我在这里啊。”那时候秦安信还小，说话的语气却坚定得如一个大人。甚至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暖气息。
“可是安信哥哥，你说打雷的是因为我不乖，坏人要来抓我了。可是我今天没做什么坏事，是不是我把要留给白芷的绿豆糕给吃掉了，所以坏人要来抓我？”杜音然睁着她的大眼睛，看向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秦安信，瘪嘴语带担忧地说道。
“没有打雷，只是起风了……”秦安信话音刚落，天空便亮起了一道白光。
杜音然吓得苍白了脸，秦安信则慌乱地捂住了她的耳朵，再利用自己的身高，将那道白光挡在了他的身后。杜音然眨巴着双眼，借着闪电的白光，看清了秦安信的表情。
她只是咧着嘴，趁机躲进里他的怀里。
“小姐，小姐，你怎么了……”白芷的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时空，将杜音然的思绪拉回。
她快速地敛去脸上的笑意，然后看了看一旁有些焦急的白芷，语带歉然地说道，“我没事的，只是想到了一些事，你别担心。”
“小姐，天冷，我看还是早点送你进屋休息吧。”白芷拉过杜音然冰凉的手，秀眉微拧。
“我想再坐坐。”杜音然轻声说道，黑夜里，白芷看不清她的表情，但是能透过她的语气，大抵猜出她脸上的表情。
“那好，那我再去给你拿件衣服，你坐在这里等我，哪儿也不要去，有事就叫我，好吗？”白芷望了望天空一眼，轻声妥协。
“好。”杜音然乖巧地点点头，然后看着白芷快步离开。
雨就在白芷离开以后哗啦啦地落下，又急又快。
在夜里杜音然虽然看不清雨的形状，却可以清楚地听到下雨的声音。
杜音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，感受到雨水落在手上时，那冰冷刺骨的触感，雨点落在她纤细的手臂上甚至微微泛疼，可她却轻轻地勾起嘴角笑了。
她喜欢下雨，也喜欢听下雨的声音。
记得白芷以前问她，为什么她害怕打雷，却喜欢下雨。
“因为他喜欢下雨，所以我也喜欢。”那时候，杜音然是这样回答的。眼底甚至带着一丝甜蜜。人们常说的爱屋及乌大抵就是如此了。
可是现在，知道他喜欢在乎的人永远都是孟月以后，她还是爱屋及乌地喜欢下雨吗？
这一次，并不是因为爱屋及乌。而是因为她需要这样冰冷彻骨的冰雨，来冷却她那颗无知无畏的心，来告诫自己不能再一错再错了。要将这彻骨的寒冷烙在心底，她才能谨记自己所受的痛，然后告诫自己，再也不要去做傻事了。
几乎是在杜音然步入雨幕的同时，她的头顶就出现了一把伞，为她遮去了所有的风雨。
想象中的冰雨并没有落在她身上，而她身边那高大的身影，却是她闭着眼睛，就能凭借着他身上的气息分辨出来的人。
心念一动，杜音然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迈开步子往前走，离开伞的庇护，离开他的身边，头也不回地走开。
没有了伞的庇护，坠落的雨落在她的头上身上，冰冷彻骨。
“音然。”秦安信看着她决绝的背影，一声叫唤脱口而出。可是她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，反而是越走越快，越走越远。
秦安信就撑着伞，站在雨幕里，看着她娇小的背影，消失在走廊的尽头。他的脚仿佛生了根一样，明明是想要向她走近，却丝毫动弹不得。
雨水啪嗒啪嗒地落在伞上面，却仿若砸落在他心底，泛起一阵又一阵涟漪。
秦府的下人半夜突然变得忙碌，因为杜音然淋了雨，所以秦安信命令厨房烧水给她沐浴更衣，还亲自去厨房煮了姜汤让白芷送去，但是姜汤却原封不动地被白芷送回。
秦安信顿时觉得挫败，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。
他让下人将府上所有的灯笼都点上了，一旦被风吹灭了就接着点上。府上的下人就这样轮番值夜，守着灯笼里的光，直到这场雨停歇。
府上所有人都累了整整一夜，第二天起来自然是无精打采的。当然，一夜无眠的何止是那些忙碌的下人，就连这下命令的主人都彻夜未眠。
一是对于杜音然昨夜头也不回就离开的事一直耿耿于怀。二是没有她在身边，他根本就无法安然入眠。原本想等她睡着了，再偷偷地潜进她的房里，抱着她睡觉的。结果这白芷一整夜都未曾离开过房间半步，别说是潜进杜音然的房间去睡觉了，就连房间他都靠近不了。因而他只能无奈地在不远处的书房独自无眠到天亮。
第二日一早，他又早早地到她房间门口守着。还是和往常一样，杜音然不理他，而他被过来看望儿媳妇的秦夫人数落了一顿，然后又要接受白芷无理的忽视。
之后就是坐在院子里盯着紧闭的房门一整天，心里焦急担忧，却依旧连杜音然的身影就见不上。
而他这一次似乎铁了心想要得到杜音然的回应。所以他一直在她门外不停地说着话，想要得到杜音然的回应。
从他们小时候相识开始说，那些他们共有的回忆，那些无忧无虑在一起疯闹的时光，在他娓娓道来中慢慢地变成了一副画卷。
那时候，他们之间明明默契十足，他们心照不宣地陪伴在彼此身边。
那时候，杜音然是任性妄为爱笑的姑娘，她的脸上从来没有任何忧愁。
那时候，他宠她包容她所有，想要就此陪伴她一生……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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